“三十六遍，那也是了不得的了。”燕青說：“小乙現在也就差不多這個遍數，再多也多少了幾趟的。”

盧俊義嘴角泛起一絲笑意：“你只練看家護院之法，又不用上陣殺敵，靈巧機變多練些。沖殺奔襲，長久蓄力之法，無需下那苦功的，只是家中一應粗細活計，你須多留意些便好。”

燕青連忙應道：“好的，主人，小乙自幼無依無著，是主人給了小乙活路，一身本事也全憑主人傳授所得。主人的吩咐，小乙定牢記在心，就學看家護院便可，替主人守好家。”

“嗯！”盧俊義輕嗯了一聲說道：“其實，許多技藝都是相通的，小乙如今拳腳相撲已經頗具實力，在整個大名府都排得上號了。這還是你燕小乙不喜張揚，如果真憑實力，憑借靈活機變的天生身法，相撲上小乙可是已經勝過我了。將來若真要用到戰陣沖殺，也就稍加點拔，適應幾個月就通了。”

燕青一聽，連忙說道：“哪裏有，每次相撲場上，小乙最後不都被主人丟翻了麽，何來勝過主人之說。”

“哈哈，你的一身本事，都是我教的，我能看不出來？只不過你每到關鍵時刻，都給我這主人留了面子罷了。每次打到最後，小乙都故意放慢動作，或故意露出破綻，讓我一兩手，當我盧某眼瞎麽？

其實，小乙呀，你我之間，實操較技就該放手相向。在練功場上輸贏有什麽關系呢。”盧俊義大大方方地承認：“自古有言，拳怕少壯，你現在正是身強力壯之時，而你我拳路又是一套，我敵你不過，並沒有什麽嘛。以後實操時，盡管放開，將我丟翻便是，我不怪你。但盧某既然號稱河北三絕，除了拳腳，還有槍、棒，小心我拳腳上吃虧，卻在槍、棒上找回來，到時重重抽你幾棒子，呵呵。”

燕青見主人雖然看破，但並未追究，心中松了一口氣，但他哪敢承認自己拳腳相撲比主人強了兩份，連忙擺手說道：“不敢，不敢，打不過，真的打不過主人，相撲拳腳打不過，槍棒更加打不過的，主人就不要拿小乙開心了。”

盧俊義見燕青臉都紅了，也不再說這事，轉而說道：“小乙年歲也不小了，過些日子，我讓人給你訂個媳婦。你雖名上是我家仆，實則我盧某卻一直將你當義子相待。到我年老歸終了，這偌大的家業，還要交付你手。現在讓你參與一些經營應酬，卻是為了將來作的計較，你要上心領悟才是。”

燕青一聽，慌忙撲倒在地不住磕頭：“主人說哪裏話來，小乙心裏明白主人待小乙之恩德，高與天齊，豎與海深，縱死難報，更不曾有一絲貪圖主人家業之念。主人如何說出這樣讓小乙惶恐的話，若是主人懷疑小乙貪圖主人家業，小乙這便離去便是……”

盧俊義起身，用手摸著燕青的頭，長長嘆了一口氣說道：“我沒有半點懷疑小乙的意思……只是我當年……不小心傷了陰脈，此生已不可能再有子嗣……唉！如今年過不惑，總得為今後的事打算打算吶。”

燕青聽完，這才慢慢直起身來，眼角含淚：“小乙平日裏閑散慣了，勾欄花酒，街頭零雜胡亂學了些，江湖人稱浪子燕青。至於經營家業卻是外行，只怕承受不起主人諾大家業，還請主人另行策略。”

盧俊義聽了笑道：“小乙只是不喜與人爭罷了，其實生得七巧玲瓏之心。李固幾次賺得好的生意，其實都是小乙暗中助他，你當我不知？”

“呃~，主人……小乙不是有意的，真的不是有意的。”燕青連忙要解釋。

盧俊義擺了擺手說道：“我知你所想，你總是將自己擺在家仆的位置上，事事為主人著想，件件讓著別人。只是那李固……此人眼神中似乎帶著那麽一絲絲陰詭氣息，雖不是太明顯，但我總是覺得此人不正，但具體的又說不上。”

燕青嘴角微不可察地掀了掀，卻沒有說出口，忍了一下才說道：“或許李管家與家中女仆，丫鬟接觸得多些，帶了幾絲脂粉味；要是……要是主人覺得有異，不如小乙暗裏探探他？”

盧俊義聽了笑道：“不過是一絲感覺而已，無憑無據的，查他作甚。再說，用人不疑，疑人不用，這事你不用管的。”

燕青心中輕嘆了一聲，卻沒敢再說這事：“熱水小乙已經替主人燒好了，主人先去沐浴更衣，小乙這便到前廳安排酒食飯菜，等主人沐浴出來，就可以用了。”

盧俊義點了點頭，站起身來說道：“這些事本該丫鬟來做的，收了你這個小乙做仆，反倒是我盧某的福氣呀，呵呵。”

“小乙當做的。”燕青應了一聲，靈腳快手收拾好洗盆臉巾，轉身往前廳去準備飯菜去了。

不多時，燕青已經在前廳擺好了飯菜，又拿了個小炭爐子，就著桌邊把酒給盧俊義溫上。盧俊義沐浴更衣出來：“我一個人吃不完這許多，小乙也坐下一起吃些便是。”

燕青這才坐下，給盧俊把酒滿上：“主人，這是柴家的英雄醉，天氣冷的時節，喝點這個暖暖身子最好不過了。我托人跑了幾趟，才買得十斤的一壇，這酒賣到五兩銀行子一壇了，還是搶著有人買，這兩年柴大官人可是賺翻了。”

盧俊義端起酒喝了一口“哈~”呼出一口氣：“不錯，這樣的天氣，這一口夠勁的溫酒下去，整個身子都暖和了。小乙也喝，別光看著呀。”

燕青擺手道：“主人喝便是，這樣的好酒，小乙消受不起。”

盧俊義拿眼瞪了他一眼說道：“倒上，這酒雖貴，但我盧府還喝得起，不差這點酒錢。”

燕青這才拿起杯子，給自己也倒了一杯：“主人，你說這酒，會不會跟梁山那顏闊有關系？”

盧俊義笑了笑：“你也想到了？”

燕青點頭：“當初顏家出了那香皂，主人不是還讓小乙跑了一趟東平府嘛，結果在半道上濮陽就遇上了顏闊，生意淡好，我就返回來了。

後來，顏家出事了，主人就把那事也就擱置下來了。可才過了不久，滄州柴大官人家突然賣起香皂、仙果釀、雪蠟，還有現在的英雄醉，燒刀子，這路數似乎……”

“嗯，我就說小乙有顆玲瓏心。這事……咱心裏知道就好，可千萬不要洩露出去。”盧俊義叮囑道。

燕青回道：“不會洩出去的，只是……那次小乙從濮陽返回來時，李管家問起過這事，當時顏闊也沒造反，小乙也就沒有隱瞞，告訴了李管家，本打算到東平府找顏家談生意，結果在濮陽酒店中就遇上了顏家少爺，生意直接在半路上談妥了，這事……”

盧俊義吃了兩口菜，又飲了一口酒才說道：“沒事，李管家也是我盧府的管家，他說出去對他有什麽好。再說了，無憑無據的，又是在那顏闊反上梁山之前的事，他能怎麽說？”

“哦，也對，主人這麽一說，小乙心裏的那塊石頭也算落地了。”這事燕青也是憋了好長時間了，一直沒有說出來。現在眼看著梁山顏闊越鬧越大，燕青的心裏就越來越不安。想了想，燕青又說道：“近來天冷，一直窩在府裏，有些氣悶，我想跟主人告個假，往安陽、衛州一線轉轉，順便看看這幾個地方的店鋪經營情況。主人不是說讓我多了解一些麽，這幾個地方是新開的店，正好能學許多東西。”

“可以，你自去便是，反正這段時間府上也沒多少事，你早去早回。銀錢不夠時可到賬房先直一百兩，路上註意安全。”

“好的，小乙謝過主人!”燕青，給盧俊義又續上一杯酒。

盧俊義並不知道，李固與自己家娘子有染。這種事若放在平常是肯定不會出什麽事的，偏偏在盧家，李固為了盧家的家業和盧俊義的妻子，什麽事都幹得出來。燕青正如盧俊義所說，有一顆玲瓏心，他早看出李固和主人的妻子賈氏不對勁。所以，他其實早就暗中留意了。

盧家位於大名府東市一間不起眼的商鋪中，三輛馬車裏卸下來三十多個箱子，全是一箱裝百塊的香皂。幫著卸貨的，其中一個二十歲左右的小廝，赫然正是濮陽路邊酒店裏的小二。

而商鋪的房頂之上，燕青趴伏在屋頂之上，一雙眼睛緊緊盯著下面正在搬卸東西的幾個人。手中緊握著一把小弩，正對著李固，可是遲疑了好一會，燕青終於沒有射出那支小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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